滿目瘡痍,
這裡若不是宮崎駿動畫裡最骯髒黑暗的地方,就是下水道深處的老鼠王國。
他用手比了拍照的樣子,突然目露兇光,一揮手作勢把相機搶走。
我道謝,沒有要打退堂鼓的意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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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現在正位於秘魯北方,
世界上有許多無法用陸路到達的城市,
其中最大的城市就是這裡,"伊基多斯"。
也就是說,你正位於亞馬遜熱帶雨林的邊緣。
清晨五點半,第一聲鬧鈴響起,剩下兩個準備開口的鬧鈴硬生生被我摀住嘴。
冷氣機嗡嗡響,露沛媽媽打著呼,所有被子都被踢在地上。
(之後會跟你說露沛媽媽的故事)
我換下露沛媽媽的特大睡衣,拎起行囊,撕一頁筆記本,伏在牆上寫下:
「媽咪早安,昨天我度過快樂的一天,非常謝謝妳,後天再見,想妳!」
拿一盆小假花把紙壓在流理台上,紙緣鋸齒的撕痕像狗啃的。
巧克力牛奶和巧克力麥片的空盒也靠牆倚著。
走遍天涯,第一次遇見如此悲傷的巧克力麥片盒。
清晨的空氣是藍色的,是雨林城市的精華時段,
想做衝動的事得趁現在,不然水氣和太陽將把你蒸得眼皮都抬不起來。
走到大門口,發現從裡頭上鎖,我被關在裡面!
不忍吵醒露沛媽媽,我把耳朵貼在幾家住戶門上,其中一戶傳出蓮蓬頭的沖水聲。
我用力敲門喊道:
「對不起!」
水聲停了,一個男人擦著頭髮出來幫我開門。
空氣雖仍灰藍,電動機車已如萬馬奔騰在坑疤的土路上;
廣場
廣場的工地裡,滿坑滿古的工人大喊著:「中國小妞,親一個!」
連錯身而過的老頭都硬要嘟囊一句,好像這話不出口比便秘還難受。
因為當地旅行團不包含去貝倫市場的行程,
旅行社的Gary自告奮勇,要一大早先帶我去。
我目不斜視地經過「鐵房子」(愛菲爾鐵塔的建築師的早期作品),走到旅行社前等Gary。
對街有個女人在地上打滾,撫著野狗大笑,破短褲很鬆,私處亮在光天化日下。
Gary已遲到十分鐘,
老娘這輩子就這次機會去貝倫市場,你卻睡過頭放我鴿子!
我不甘心,現在還有自救的機會。
我又撕下一頁筆記本,寫下:
我是Jenny,我自己去貝倫市場了,八點以前會回來!
將紙夾在旅行社門上,背著行囊走向廣場。
十幾個拉客的司機蠢蠢欲動,我眼觀四面,
見其中一台車上,一位年輕媽媽正和抱著小嬰兒的司機講話。
我心想:就是他了!
「我能上車嗎?」我問,
他猶豫一下,把小女兒交給媽媽,請我上車,發動引擎,
「貝倫市場。」我說。
上路後,很多人故意超車,對司機吹口哨致意,司機不太理他們。
他趁紅燈時回頭隔著繩網說了些話,我喊回去:
「我聽不太懂西班牙文!」
他先用手比了拍照的樣子,突然目露兇光,一揮手作勢把相機搶走。
我道謝,沒有要打退堂鼓的意思。
路上有些小巴士,車身漆著「貝倫」。
清晨的藍已消散,司機停車,說:
「從這裡下去就是貝倫。」
雨林沒有冬夏之分,只有分乾濕季。
現在乾季,水上人家沒水划船。
支腳裸露的高腳屋立於垃圾堆上,像是洪水退去後狼藉的異世界。
「拍完照了沒?快上車吧。」
炊煙從底下升起,我聽見遠處人聲鼎沸。
「如果我付一百塊,你願意陪我一起走嗎?」
本以為他會馬上點頭,但他猶豫了:
「這樣我的車怎麼辦…我得先請朋友幫我看車。」
「隨便放會被偷?」
他點頭。
到了三條街外,司機向朋有交代幾句,
朋友看看我,一副:「這不是個好主意。」的表情。
我們走到濕季時水陸的交界,踏著泥巴和枯枝前進。
司機領路
地勢低斜,高腳屋的腳也越來越長,孩子從窗口往下張望。
地勢最低處,是最熱鬧的乾河道。
我們走過一個用巨型生鏽鐵蓋搭的橋,
司機得意地指向河邊,像在介紹他家庭院般:「妳看。」
滿目瘡痍,
這裡若不是宮崎駿動畫裡最骯髒黑暗的地方,就是下水道深處的老鼠王國。
我望著遍地垃圾,由衷驚嘆:
「好漂亮啊。」
「是呀。這就是貝倫。」
他絲毫沒有懷疑我的誠意,我也是。
繼續深入社區,司機不斷回頭確認我還在。
沿途遇到他的朋友,全都瞪大眼看著我,搖頭皺眉。
我問:
「你們在說什麼?」
「他說有人會…」
他雙目圓睜作勢拿刀捅我的背,深褐色的臉上乍現兩輪眼白,彷彿真有刀光一閃。
「這裡就是市場了。」他說,
我拿出相機,他眼中閃過恐懼,
「走吧,跟著我穿過市場,快離開這裡。」
我手緊捏著相機捏到指節發白。
途中除了有個老人抓住我的手腕被我用力甩開,其餘無事。
可能壞人的驚訝還來不及轉成邪念,我們就已消失。
鱷魚
回到馬路上,司機終於展露笑容,我們答非所問也可以聊得熱絡。
我說他女兒很可愛,他說:
「妳也很可愛!妳有孩子了嗎?」
他是認真懇地問。
「Nonono,我還是學生!」
他想看我剛拍的照片,我給他看了幾張,他伸手借相機,想看更多。
我不敢讓相機脫手,只好一邊讓他看照片,一邊牽著相機繩子,像在遛狗。
命是他救的,我應信任他,但…
實在是萬分慚愧。
我有衝動想留他的fb,隨後想這裡大概沒電腦可以用,只好咬牙道別。
回到旅行社,Gary大喊Jenny,擔心道:
「我其實在妳走後三分鐘後就到了,妳竟然自己去貝倫…還帶著所有行李!」
他指示我上車,導遊和司機正把一箱箱土司、生雞蛋、飲用水等塞進後車廂,
司機有個辨識度很高的習慣動作:抓跨下。
怎知這習慣後來竟救了我。
兩個法國人隨後上車,一男一女,
女的清秀氣質如桂綸鎂,卻留著一頭最狂野的流浪漢黑人編髮。
這強烈對比正好為他們的故事下了註腳。
請繼續收看
亞馬遜叢林奇談 人物介紹:流浪者,野獸派導遊等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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