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進門,只見一箱箱展示櫃裡堆滿水鳥標本,皆羽毛脫落、腳爪僵直、眼珠乾縮,與路邊的慘死鳥屍無異;
玻璃罐裡浮著泡到糊掉的魷魚標本。
我喊道:「有人在家嗎?」
闖進兩間辦公室,散亂的書堆積著厚厚的灰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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尋找一個地方 比沙漠還荒涼
景色漸漸奇異,右邊依然是海,左邊開始出現海蝕洞,岩壁下是綠油油的香蕉田、玉米田,乳牛腳踩沃土,牛糞、青草味和著海水味三合一全新上市。
我下了車,車站牆壁上有手繪的礦泉水廣告,一些男人蹲在路邊或靠著牆。
氣溫不冷,但寂靜讓我打個冷顫。我背著行囊像背著箭靶,決定問車站能否寄放行李,
大姊豪爽答應,把背包扔在牆角,
我傻眼,這是供人免費取用的意思嗎?
找間餐館,
當我「不知道要點什麼」的時候,就點那道你「不知道是什麼」的菜就對了
於是我選了菜單上最古怪的一行字。
秘魯人一定有遺傳祖先填湖造陸的傳統,湯裡填滿了馬鈴薯塊、米飯、玉米、蘿蔔和雞肉;
主菜是千層起司馬鈴薯,配菜是馬鈴薯塊,不愧是馬鈴薯王國。
注 : 這個世界之所以有馬鈴薯可吃, 是因為哥倫布發現美洲,
而馬鈴薯的發源地就是秘魯, 據當地人指出, 秘魯的馬鈴薯有四千多種, 怪形怪狀,之後在介紹
我問老闆「生態保護區」怎麼走,但他這輩子似乎沒聽過這個詞彙,
一個客人自告奮勇帶路。
越走越偏僻,像是台灣北海岸的廢棄度假村,房子受海風吹蝕滲出黑水、鋼筋腐鏽,
我怕他若心生邪念,此處呼救無援,堅持道:「接下來我自己走就好,謝謝你。」
他指著前方說:「就在那。」
灰色的浪撲倒在沙灘上,原來他以為我要去海灘。
但濕地到底在哪?算了,先擺脫他再看著辦。
我獨步海岸,整個天空、海面、沙子、空氣都是灰色的,只有禿鷹是黑色,在灘上盤旋起落。
這時,只見三團黑色毛球相繼出現在沙上。
本以為是動物,但毛球緩緩上升、底下接著脖子,這才看出是有人正從低窪處往上走。
不知來者是敵是友,我趕緊殺回大馬路。
把全村走遍了,只有雜貨店和流浪狗,仙人掌蔓生路旁。
這時有間小學剛放學,我又成了外星人被狂盯著瞧 (孩子們帶著恐懼的眼神)。
走回車站探望我的行囊,竟還健在,
客運大姐說我得搭小巴士去溼地,「跟司機說妳要在遊客中心下車!」
小巴士座位已滿,我站在走道啃著冰棒,頭頂天花板,而窗戶太低,看不見窗外動靜。
一會兒車掌開門,指著我,我隨便塞了幾毛錢給他,便獲准下車。
小學生在身後嗡嗡議論,一下車,我傻眼。
我不禁仰天大笑,
一望無際的濕地植物間,一群水鴨振翅飛起。
馬路對面一間小平房孤立著,想必是遊客中心。
踏進門,只見一箱箱展示櫃裡堆滿水鳥標本,皆羽毛脫落、腳爪僵直、眼珠乾縮,與路邊的慘死鳥屍無異;
玻璃罐裡浮著泡到糊掉的魷魚標本。
我喊道:「有人在家嗎?」闖進兩間辦公室,散亂的書堆積著厚厚的灰塵。
我把冰棒棍留在辦公桌上,好讓來人拿著冰棒棍遙想從前,曾有貴客造訪此地。
我從入口看板進入這不屬於人類的空間。
空氣中漸漸熱鬧起來,雖聽不懂鳥兒交談,但此時只要是恆溫動物我都備感親切。
鳥兒都藏身植物間,一見我接近便划著蹼游進草叢,我假裝走遠,偷偷回頭,見牠們探頭探腦地等不及要出來。
只有禿鷹有恃無恐,讓我接近拍照。
河渠邊上有成堆的枯枝和乾草紮成的巢穴,我正納悶,
突然有五、六隻毛茸茸、長尾巴、黑白相間的動物溜上草堆,用同一個表情盯著我。
我忙摸出相機,但眨眼間那一家動物已消失無蹤。
我告訴自己 : 這趟旅程值得了!
及腰的漫漫濕草原無邊無際,我遠離看板、邁向木製瞭望台,看板漸漸縮小成指甲大小。
有瞭望台處必有小湖泊,
我微笑坐著,欣賞一湖明鏡,幾十種的水鳥、野雁悠游低飛。
一有土丘,我便把相機擺穩,倒數十秒自拍模式,能跑多遠就多遠,再又笑又跳跑回去看照片。
臨走前我做了一件沒水準的事。
我實在太想再看一次水獺,
但綿延整個河渠的巢穴,竟沒半隻賞我的臉。
我決定深入敵營,爬上竹窩,叩叩敲敲,喊了幾聲:「喔拉,喔拉!」仍徒勞無功,才悻悻然放棄。
下午四點半,原本就是灰色的天更顯疲態。
回到馬路上,連看到柏油也備感親切,至少是人類文明的產物。
沿馬路走了一陣,一台小巴士經過,載我回村。
我靠在路邊牆上,地上堆著行囊,和當地人一起等客運,心情無比平靜。
上車後我學乖了,選了中段的位子,讓腎上腺休息一下。
大地很快陷入黑暗,燈火遙遠且稀少,像來自異度空間。
車窗隨天色變得冰冷,我靠著玻璃,路面顛簸的震波按摩著太陽穴。
乘客各個遠離,蜷在用思緒纏繞的絲繭裡;
小電視裡外星人尖叫、汽車爆裂,螢幕閃著藍光。
沒有睡意,我耳朵貼著手機仔細聽著歌,我沒戴耳機出國,但這時開括音真的沒有人會介意( 車聲太吵,人又坐很散 )
猛力一揮,掀開回憶的布幔。拉開了一個地球的距離,所有糾結變得溫柔渺小。
我任情緒傾洩滅頂;就像在冥王星上裸奔一樣放鬆,畢竟在離家一個地球直徑的移動黑盒子裡,沒有人會發現我正淚流滿面。
不錯,又意外得到一個Lonely Planet上沒寫的體驗。
遠遠的,有些路標我似乎見過。
壯觀的燈海顯現,是阿雷基帕,這是我最後一次望著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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