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真希望所有感官可以停止運作,直到到達目的地再重新開機。
我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維持生命跡象。
時間過得異常緩慢,我懷疑手錶壞了。
印度德干高原上的乾風從四面八方呼嘯灌入,我想下車時這張臉皮會蒼老十歲,水份全被脫乾。
車窗外,窮女人的紗麗浮披在枯黃的長草上,等待風乾。
風大也好,可以沖散所有「人味」,
火車未出孟買車站前,人味濃得彷彿一聞就會生病。
我其實一直在憋尿,卻努力忽略這件事,因為屁股肌肉痠痛的痛苦指數更高,
而且現在火車內部擠到呈固體狀態,我不曾萌生任何試圖掰開人群移動到廁所的念頭。
只有小販仍行動自如,他們將竹籃高高端起,像漂在激流中,竹籃所到之處可見人頭湧動。
火車上的流動小吃攤, 各種配料幫你用手抓一抓和一和 (我們沒膽吃這個, 感覺實在太髒了,雖然在照片上看起來不錯)
我想起阿公曾說:
聽說以前大陸逃難擠火車,擠到所有人動彈不得,想尿尿只能一點一點尿在褲子上,等蒸發了再繼續。
三等車廂不像睡鋪車廂,男人都是勞工階層,女人帶著成群的小孩,找不到半個人會說英文。
坐我們對面的一家人,語言不通, 從頭到尾只能大眼瞪小眼
火車停靠一座大站,大批乘客下了車,我緩緩起身,怕這上廁所的美夢會被一碰就碎。
疏散後的火車內部
地上坐著許多乘客,我看見一對剛出生不久的雙胞胎,躺在老婆婆懷裡睜著大眼打量我。
台灣的嬰兒此時一定還睡在保溫箱裡,打從心裡佩服這嬰兒真硬朗。
每次火車停靠時,車門那裡總會有一陣騷動,只聽見叫罵、扭打聲,卻因重重人牆阻隔,不得一探究竟。
現在乘客密度大幅降低,謎團也隨之揭開:
由於即將上車的乘客全都拼了命要擠上車搶座位,只待車門一開便使盡吃奶的力氣往車上硬鑽,導致車上乘客下不了車,氣得破口大罵;
率先搶灘成功的婆婆媽媽上了車,一臉喜不自勝,馬上轉頭鼓舞士氣、做衝鋒前進的手勢。
這場大戰醜陋又滑稽,我們看得搖頭大笑。
經過無數個陌生的站牌、九個小時的折磨,在我們踏上月台那一刻,我幽幽嘆道:
「終於到了…幹。」
孟買往奧蘭加巴(艾羅拉洞窟)的火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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